罗马假日

只是一个什么都磕的杂食党……
Before was was was,was was is.

【海维|知妙】急!怎么有人分手了才破防啊!

岚风山雾_:

*现pa 分手前提 


*请勿模仿文中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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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飞机刚落地艾尔海森便开了手机,准点到达,这让他出差时积压的疲倦稍有缓解。他在预定返回须弥的机票时特意挑选的这个时间点到达的航班,就是为了能在晚饭前先回家洗漱一番,备好菜,再去咖啡馆把卡维捞回来吃饭,既然到达时间和预估一致,那么接下来……




不对,没有接下来了。在他离开须弥城的第三天,卡维一个电话打过来提了分手。




艾尔海森叹了一口气,一整周外出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在意识到他和卡维已经分手后,缺觉造成的头疼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鲜明。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手边的书收好放回包里。今日计划中剩下的最大环节已不复存在,理论上艾尔海森有更充裕的时间留给自己调整放松,不用去咖啡馆和酒馆抓人,也不用为了支付一周的账单跑遍全须弥城,更不用在睡前的阅读时间与卡维争论——很长一段时间,这曾是艾尔海森梦寐以求的生活,奈何卡维一向我行我素,此类愿望也仅仅只能停留在幻想阶段。但直到艾尔海森走到停车场,他都没有想出今晚的新计划。这不应该,有很多事情是他现在可以做的,还有很多工作也是可以提前完成的。明明随便排列组合出几项,他就能填满空出的时间表,和往常一样度过充实的半天,但所有的组合似乎都不能让艾尔海森满意,这些稀松平常的事情好像都不适合在今天做完。他皱着眉,又隐约觉得疲惫。这些日子艾尔海森最常听到的话之一,是“困了就睡,渴了就喝”,而回家睡觉是艾尔海森目前能想到的所有规划中,他最不抗拒的一项。他插上钥匙系上安全带,决定用今天剩余的时间来弥补自己这几天落下的睡眠。




2


艾尔海森和卡维是读书的时候认识的。




两个不同学院的人,有关系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是都在教令院求学,好歹也算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至少他们认识的可能性不像是卡维所描述的“七十亿分之一”那般夸张。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智慧宫,那时艾尔海森捧了一本实体书看,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的隔间有人起了争执,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艾尔海森记得那时候自己大概是被吵得烦了,想去让他们闭嘴别打扰其他人看书。可他刚一推开隔间的门,就被一个金发的青年夺去了注意力。看服装像是妙论派的人,侧身对着门口,在白板上写写画画,一边讲解着原由,一边低头参照一下书本。艾尔海森抱着手臂靠在门框,发现这个妙论派的学生的侧颜也很符合他的学派——几乎是完美的黄金比例,线条一到转角处又柔和下来,利落却不凌厉。但白板上的东西就没那么养眼了:一个勉强能认出人影,衣服上写着“阿扎尔”的家伙,和他头顶甜甜圈一样的图示。他们在讨论阿扎尔头顶的地中海应该如何扩大或缩小来达到完美比例。那时艾尔海森应该是“啧”了一声,引来了卡维的注意力,因此被抓来当给卡维的结论评理的路人,被迫加入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




艾尔海森记得自己那时说:“好吵。” 然而那个像阳光一样明亮的妙论派向他伸出手:“我叫卡维,你叫什么名字?”




接下来的一切都似乎理所应当。在上课路上遇到时,那人会挥手和艾尔海森打招呼,在吃饭时会端着餐盘靠过来,在图书馆遇到时会坐到旁边的位置上,下课后会发简讯邀请他一起去咖啡厅或是酒馆。久而久之,艾尔海森便习惯了他身边有这样一个金色的太阳,他们的交谈也不仅局限于礼貌且克制的问安和客套。像任何一对朋友一样,他们很快就向对方展现出更多的自我,也更热衷于给彼此制造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




从熟人变成损友,艾尔海森发现,至少自己在听觉上更加无法忽视卡维的存在。他发现卡维有着很明显的能量阈值,他姑且设为e,当卡维待完成作业和实践任务小于妙论派平均值时,卡维的精力,设为E,就会超出这个e的数十倍,体现在听觉层面的就会是他的语速和声音都会快上更多,且发声频率高到教令院门口的瞑彩鸟和他手里的电钻都自愧不如。可一旦他要比平均值多画哪怕半张工图,E就会指数下跌,严重时会不足e的1%。这时候卡维就会像三天没浇水的帕蒂莎兰一样,蔫了吧唧的,说话都有气无力,有时候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但无论是e大还是E大,卡维对咖啡和酒精的摄入都远超妙论派,甚至整个教令院的平均值,同时,他与艾尔海森争论大小事物的热情,不受E的干扰。




学生时期的艾尔海森曾问过卡维,为什么他每天有这么多话可以说。那时卡维正在赶作业,眼底的乌青要盖住半张脸,艾尔海森问完了有半分钟,他仿佛才意识到有人在喊自己,“啊……在…叫我吗…?”卡维慢吞吞地回应道,一副即将要被作业超度了的样子。于是艾尔海森换了一句话:“我觉得七圣召唤的新限定卡能颠覆一直以来的组卡思路。”“哈?开什么玩笑?你不会是云玩家吧?艾尔海森我敢打赌你绝对没有考虑到全部的卡组体系!”




你看,结论正确。




艾尔海森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歌单里翻找着,想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几年过去了,这段对话依旧能让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有趣。认识卡维以后,“好吵”成了艾尔海森的生活常态,卡维开心的时候,和自己争论的时候,喝醉酒的时候,尽管说的话不总是对的,有时甚至全是胡言乱语,他总能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就连他放在艾尔海森歌单里的那些歌,要么是舞曲要么是说唱,也是热热闹闹不停歇的。




但那天卡维在电话里,却异常的平静,好像打来这通电话,说出“分手”两个字,远超他的精力阈值,要比在教令院里的工作劳神费力得多。他说得认真,一字一句地,非得强迫艾尔海森听得准确无误。艾尔海森当时还以为卡维又在玩什么喝酒游戏,特意等了一会想听听电话那头的动静,可他除了电流音以外,什么都没听到。他问卡维:“真的?”


良久的沉默后,艾尔海森等到了卡维一句“真的。”




“为什么?”


艾尔海森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卡维会解释理由,或是把这句疑问理解为他们争执的开始,噼里啪啦地说出一堆至少在他看来非常完整的论述。然而经验主义并不总是适用,这次没有亢奋的高速吟唱,只能隐约听出电话那头的人在平复呼吸。艾尔海森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将电话贴在耳边,直到电流声让他的耳朵发麻了,才等到了卡维的一个问题:“Haitham,有没有人和你说过…跟你相处很累?”




艾尔海森想说有好多人这么觉得,但是他觉得这件事情有可原,因为人的天赋不同或是他们信奉的理念不同,直接或间接导致了行为和思维的差异,难以相互理解。可那晚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艾尔海森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说出口的只是简单的一字:“有。”




卡维似乎没想到艾尔海森的反应也有悖于他对艾尔海森的认知。他静静地等了一会,确认了艾尔海森没有要补充的,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觉得…很累,特别累了。”不像他任何一次阐述观点那样激动,没有抛出接二连三的证据,但是却比任何一次都坚定。有那么一瞬间艾尔海森想要回应卡维,但他那高速运转的大脑就像被卡维突如其来的冷静一下子浇了盆水熄了火,他组织不出一句有效话语。然后便又是沉默,呼吸声交杂着电流音不断地传递到两人的耳中。




艾尔海森最后什么也没说。“要不要分手”本来该是最为主观,最难达成统一意见的话题,但那晚他们出奇地默契,没有争吵,没有辩论,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默契地分手,又默契地用沉默延长得出结论所需的时间。通话的最后卡维好像想努力提起精神,想回归到往常的状态。他故作轻松地确定了他们最终的共识,“好啦,挂了,拜拜。”“嗯…!”电话忙音的出现打断了艾尔海森,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手指按在卡维的名字上,却没有抬起。那句没说出口的“晚安”,在忙音响起的一刹那,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本该抬起的手指终究还是上划,熄屏关机,一气呵成。






3


这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毫无意外。




艾尔海森和卡维的相识,相熟,自然到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其他的可能性。那时他们都是学生,一起吃饭,喝酒,去图书馆都是学生们会一起做的事;拌嘴,逃课,相互兜底,骂老师,一起整蛊其他的共同好友也是再平常不过的展开。于是自然而然地,他们一同经历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形影不离。毕业以后,和学生时期的好友维持基本的联系也是理所当然的。而当卡维工作不顺,遇到了经济上的大困难时,寻求好友的帮助也十分合理。那时艾尔海森接到了卡维的电话,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来家里找自己,结果开门的时候就发现卡维带着两个大行李箱,笑得非常欠揍:“我的工资被无限拖欠啦!你不会拒绝暂时收留一下你的宝藏学长吧!”




艾尔海森倍感头疼,但卡维说的没错,他理所当然地不会拒绝,于是毕业三年后,艾尔海森的生活又回归到了“好吵”的状态里。再然后,去酒馆里替屡教不改的卡维结账,被很吵的酒鬼按在床头接吻,接受第二天还在宿醉的学长的歉意和表白,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旁人时常会感叹他们关系从校园冤家到同居伴侣的进展,说着“太不可思议了!”或者“好羡慕呀。”但在艾尔海森看来,这些事情只不过是一连串的“最大可能性”的组合,于是他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没什么稀奇的,如果你们是当事人,也会是这个结果。” 在这段关系的升温中,他唯一做的一件事,便是放任所有的可能性顺其自然地发展,这是艾尔海森在与卡维的相处时习以为常的。不加阻止,不加干预,因为他想不到这么做的理由。他应下卡维的交往要求时过于平静,让卡维惊掉了下巴:“你…真不需要再想一想?你喜欢我吗?万一我还没睡醒呢?我万一把你当成了昨晚遇到的漂亮姑娘呢?”




“没有这种可能。首先你表白的主语是我,其次大部分表白的目的都是得到被表白主体的回应,再者,”他顿了顿,看着卡维从满脸狐疑被他半句话呛成了气鼓鼓的,耳尖泛红的风史莱姆,“如果我提出异议,那么举证责任在我,但我想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他看着卡维的脸越涨越红,表情越来越精彩,头上的碎发都毫无技巧全是感情,挑了挑眉:“你那是什么表情?害羞吗?还是恼羞成怒…唔!”




卡维气急败坏地亲了上来堵住他的嘴。他忿忿地咬了一口艾尔海森的下唇,抱怨道:“艾尔海森,你好吵。”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理所应当,像是将一个枣椰从山坡上推下去一样。它一定会咕噜噜地一路滚下去,一定会路过山顶的须弥蔷薇,山腰的墩墩桃,与半山的薄荷擦肩而过,短暂地与薄荷旁的甜甜花打个照面。他和卡维相处了太久太久,久到他的车载歌单里都是卡维喜欢的歌,久到他的衣柜里已经有一半多都是卡维的衣服,久到他只需要看一眼天上的云就知道卡维人在哪里——不出差的话,卡维正午前在睡觉,吃过早午餐后如果阳光明媚,他就会去咖啡馆,在日落时分前往港口写生;如果积云厚重要下雨,他就会提前钻进酒馆靠窗的位置上,有时叫上一壶水烟,等到酒馆热闹起来才会去吧台。




久到他本能地以为他会和卡维一直就这样下去。让他以为那颗枣椰可以一直顺着山坡滚下去,路过更多的风景,忽略了山路的崎岖,和山坡终有尽头。




恍神间艾尔海森听见了后方汽车不耐烦地鸣笛。他才注意到绿灯。“该死。”艾尔海森猛踩油门,径直开出不远的距离。直到三天前那晚,“和卡维分手”这件事情于他而言还是一句无稽之谈。怎么可能呢,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关系只会升温从不降温,身边也没有更心动的对象,每天的生活都和从前的一样,朝朝暮暮间,彼此早应该成了本能。艾尔海森并不认为在没有额外变量干扰的情况下,他和卡维会戛然而止,那段向前不断延伸的线会迎来一个端点。




三天前的那通电话,像是给他想当然的天真狠狠地来上了一耳光。




4


“前方两百米红绿灯,景区路段,请注意避让行人。”艾尔海森慢下车速,蓦地发现他跟着导航,一路开到了海滩度假村附近。




他这些天偶有得空,便会将往事翻出来细细复盘。他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分手似乎也是一种理所应当。起初艾尔海森十分怀疑这个结论的正确性,但越来越多过往的细节,都在佐证这个荒谬的结果。当上书记官以后,艾尔海森的工作日益繁忙,早出晚归已是常态。往往他出门的时候卡维熬了一夜刚刚睡下,又或者是他踏着夜幕到家,卡维还专心致志地构思着工图。例行的早安和晚安便没了听众,更像是一个工具,证明自己有在维系这段感情。有的时候艾尔海森刚回到家,沙发还没坐热,就接到卡维朋友的电话让他去酒吧捞人,于是疲惫的身体又被调动,马不停蹄地去履行合格男友的义务。卡维会问他“为什么不喝一杯再走?” 艾尔海森总是会给他一个白眼,说天色已晚我们都还有工作云云,活像个上了年纪的长辈。




他想起来某次卡维大概是在和同事庆功,喝得大醉,凌晨一点半他接了电话赶来,卡维拉着他和身边的人介绍,说艾尔海森是他学弟,他们是一对,又和周围的人一起起哄让他一起喝一点。已经醉得没有人形的卡维整个人挂在艾尔海森身上,把啤酒瓶往他嘴边塞,比月亮星星都要灿烂。艾尔海森那几日因教令院的权力交接忙得焦头烂额,第二天又得起个大早,眼下还要应付一群醉鬼,烦躁溢于言表。他拽过酒瓶一饮而尽,将酒瓶重重地放到桌上,转身对卡维说:“行了。我要回去睡觉,不想露宿街头就收拾好回家。”




艾尔海森记得那时卡维识趣地跟他走了,还不忘笑嘻嘻地让店主把账单记到他头上。但他仔细回忆才想起,那时他确实捕捉到了卡维脸上片刻的怔愣,一闪而过的失落,调侃他时隐约的生气,和后续插科打诨时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那时为什么没有发现呢?艾尔海森那时归因为他在专注于完成一件更加“正确”的事情,双方产生一些情绪在所难免。当时被他刻意忽略的,卡维极力隐藏的情绪此刻在他的回忆里不断闪现,放大,似是在艾尔海森的脑海里一次次地,加倍讨要着补偿。而三天前的分手,又在以一种近乎嘲讽的方式提醒他现在一切已经为时已晚,连亡羊补牢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他在本该和卡维一起庆祝的场合,仗着他所谓的“正确”,像一片厚厚的乌云一样遮住了他的太阳,而艾尔海森越是回忆,越发现类似的情况无独有偶。也是那天,明明卡维没有直接醉倒,但是他们谁也没和对方说一句晚安。




说到云…艾尔海森趁着红灯的时候抬头看向窗外,天空的薄云依稀染上了绯红,下午天气晴朗,但太阳并不在艾尔海森的视野里。卡维会在哪呢?艾尔海森发现,他现在已经没法从天上的云里得知卡维在做什么了。




红灯还剩下15秒。直行回家,右转去海滩。眼下对于艾尔海森而言,最正确的事情应该是回家休息,尽快从多日的疲惫中恢复过来。红灯还剩10秒,艾尔海森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卡维那一瞬间的失落,欲言又止。红灯还剩8秒,艾尔海森开始质疑回家睡觉是否是最正确的选择。红灯还剩3秒,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红灯还剩1秒,他想起卡维一直想去海滩看一次烟花会。




右闪在下一秒亮起,艾尔海森一脚油门踩到底,做了一个不正确的选择。




5


他真是疯了才会来海滩这么吵的地方。




就算是因为卡维想看烟花才来的海滩,现在也没有烟花。艾尔海森暗暗嘲讽自己一时冲动,找了沙滩上的一条长凳坐下,单手拿了一本书,强迫自己看着来往的游客,努力投入海滩的氛围。海滩上的大家成群结队,不管认不认识,好像得了一种不扎堆一起就会死掉的病,艾尔海森将这解释为人类群居动物的特性,但他也承认自己无法理解。此刻他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尝试着从具体的人类行为中解读出更深层的成因。




观察无果后,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如愿以偿地找到了随身的烟盒,左摸右摸都没找到火机,才想起来自己在登机前把火机丢进了垃圾桶。不远处有一个小卖部,艾尔海森看着海岸线,拿出一根烟在指间转着,思绪又无可避免地飘远。这几天他的思维格外容易发散,而发散的原因和终点,总与卡维的种种有关。




卡维去了一趟稻妻以后,就一直和他抱怨,说自己回程太早,没赶上稻妻的夏日祭。这个异国的节日名从卡维的嘴里说出来,颇有几分婉转的风情。大抵是从艾尔海森的表情里读出了他难得的好奇,卡维的兴致更甚:“就是夏天,会有庆典,就像花神诞祭一样,好多人,整个街都变成了大巴扎,又不太一样,有吃的喝的玩的,还有烟花,大的小的,点燃了放在天上,还能拿在手里!”望着卡维兴奋的表情,艾尔海森实在想象不出来他在描述什么样的场景,只得纠正他话语中明显的失误:“大巴扎是一个特定的地名,即便其余街道再热闹,也不会‘变成’大巴扎。”




“这是个比喻,比喻!艾尔海森,是一种修辞手法!”卡维挥舞着手里的冰镇啤酒,快要被不解风情的艾尔海森气死。“你们知论派的人连电影电视都不看的吗?火树银花不夜天,知道吗?可好看了!我不管,下次花神诞祭,你得陪我放烟花,或者,要不咱们抽空去稻妻,哎,你今年的年假留好了,我要去,你得陪我。”公务缠身的书记官看着手舞足蹈的建筑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将视线重新投回书上道:“再说吧,至少这一两个月肯定没戏。” 那时艾尔海森以为,他们还等得起这一两个月。




谁知道卡维一不做二不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大把冷烟花,拉着艾尔海森在花神诞祭上放,火花燃放的呲啦声伴着他们一路。在远离舞台的地方,卡维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当晚最后一根冷烟花,拉着他蹲在路边一起看。四下无光,唯一的光源闪烁着照亮了卡维垂至脸侧的一缕金发,还有他的笑。“好看吗?”艾尔海森听见卡维在问他,他抬头,卡维拿着烟花,让他一时愣了神,以为他的学长将天上的星星捧了一把掬在手上,光彩熠熠,交相辉映。他想说好看。“给点反应,Haitham。”艾尔海森后知后觉自己在发愣,他点了一下头算是肯定,不忘补充道:“小心安全,周围都是可燃物。”“你好像不可燃。”“什么?”




“没事。”卡维低了眼睛,看着烟花似乎在沉思。艾尔海森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张黄金比例的侧脸也是那样,旁若无人地注视着什么。不同于初见时他急于阐述自己的理由,那一刻的卡维似是有万千思绪翻涌,却看着烟花,一言不发,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只是艾尔海森并没有听懂。烟花烧尽了,卡维抬起手轻轻地摩挲着艾尔海森的侧脸,像是自言自语:“你倒是…给点反应呀,Haitham, my dear Haitham.” 




那时艾尔海森只是握住了卡维的手,没有掩饰自己眼神中的不解。卡维低了头,不去看他,不一会儿就又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恢复了那副高能量的模样,神秘兮兮地贴在他的耳边说:“知道为什么是你拿火柴吗?”“?”“因为…”卡维凑近了他的耳朵,酒香带着夏日独有的花香一齐袭来,“马上三十人团的巡逻就会发现是你在违规燃放烟火啊!哈哈哈哈哈!!!”话音刚落,卡维就一溜烟地跑远了,艾尔海森一瞬间反应过来,也“腾”地一下跳起追了上去,“我看你是真的有病!”




那时总觉得是稀松平常的打闹日常,此刻艾尔海森坐在长椅上,看着落日逐渐低沉,海浪逐渐朝着地面涌动,将这些往事琢磨出一丝别的意味来。这些天过往的种种被他翻来覆去地想,那些艾尔海森不曾留意的莫名其妙,像是沙滩上的贝壳。现在他低头,看着潮起潮落,覆盖在上边的浮沙被一点点带去,才堪堪窥见藏于流沙之下的一隅。若非他刻意地想从记忆里刨出所有有关卡维的瞬间,这些小贝壳还会继续埋藏在沙子里,任凭海潮冲刷都不会被发现,顶多有些膈脚。好像从某一个时候开始,卡维有了一种仅对艾尔海森的,若隐若现的失望。多数时候卡维似乎隐藏得很好,大部分时候艾尔海森配合地忽略了。久而久之,这种忽略竟也成了习惯,在他们的关系走到终点时才后知后觉地被艾尔海森察觉,牵动着那些隐秘的情绪,千丝万缕,万感齐发,揪心的疼。




艾尔海森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尼古丁来平复心情。他起身去小卖部买打火机,看到了摆在一旁的冷烟花。鬼使神差地,他也买了一盒,坐回他的长椅上,将烟花放在书上,点了一根烟欣赏最后的落日。




卡维对烟花的着迷显然不仅停留在花神诞祭那一天。艾尔海森还记得花神诞祭请了一天假以后,耽误的事务多到让自诩高效的他手忙脚乱。他两天抽完了四包烟,还是觉得精神不足。他在教令院外休息,又想抽烟提神,打开了烟盒,发现里边的香烟竟被替换成了冷烟花。艾尔海森太阳穴一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当下觉得有些好笑,仿佛都能听见卡维在他耳边洋洋自得地说:“这就是你学长我的幽默与浪漫!”但比起品鉴卡维小玩笑和其中的心思,他那时更能切身感受到的是当下没有外物支持高效运转的困扰。那更为“正确”,也更加理所当然。所以那一小把烟花自然是进了垃圾桶,当晚回家的艾尔海森还是一身烟味。看,又是所谓的“正确”。




夜幕降临,艾尔海森手里的烟燃尽了。他拆开了烟花,点上一根,像花神诞祭那天一样全神贯注地看着。火花迸发,握着烟花的手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他和卡维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和卡维很不一样,他更冷静,卡维更热烈;他更追求合理和正确,而卡维会为了一时的心愿暂时抛弃合理与正确。用卡维的话来说,这是浪漫。艾尔海森不会制造这样的浪漫,他只会在卡维创造出这一切时让它们发生,并且在必要时将一切拉回,好让它们不偏离正常的轨道。这就是他们的不同,而现如今好像正是这样的不同让他们走散了,理性来说,这也是一种顺应而为的必然,但这是艾尔海森第一次不想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承认一个结论。




海滩上的人越来越少,艾尔海森第一次觉得周遭静得可怕。他才发现自己在非工作时间,这样难以忍受安静。于是他又点了三根烟花,用燃烧声来逼退无声的浪潮。他从前只觉得他和卡维的相遇相恋是无数种最大可能性的组合,但聪明如他,也一度自负地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数理概念:当一件事发生的先决条件中有非必然事件,无论条件的概率有多大,条件越多,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就越低。他们一起在教令院求学,那个午后艾尔海森恰巧坐在隔壁看书,卡维恰巧在争论,他的心恰巧因这个金灿灿的人悸动,恰巧应邀和卡维一起逃课,恰巧卡维搬进了他家,恰巧他也动了心…..这么多的“恰巧”逐一发生,他们才能走到一起。现在想起来倒让艾尔海森感到后怕,这其中但凡有哪一个环节不那么天时地利,比如他那天下午决定不去智慧宫,他生命的轨迹,甚至都不会和卡维有任何交集。他确实好像什么也没做,但这哪是顺理成章,分明是被眷顾着的人傲慢地忽略了他的幸运。艾尔海森深吸一口气,海风灌进嗓子眼,激起一片苦涩。




装睡的人终于睁开了眼,太阳已经沉入了海底,他找不到他的小太阳了。




艾尔海森注视着烟花的火星接连点燃彼此,幻化出星辰般绚烂的光,发出“噼啪”的声音,然后崩裂,落下,化作沙滩上的一捧灰,等着海水将它洗了去。他好像明白了卡维为什么想看烟花——漫天的璀璨明如白昼,夜晚的光亮让人本能地眷恋,何况是那样美的一番景色。卡维是那么渴望与他共享那一片焰色星辰,而那么幸运的他只是愣在原地,习惯性地思考美与“正确”的关联。他索性点燃了所有的烟花,想借着这一小捧烟花离卡维想看的火树银花更近些。“给点反应,Haitham。”后来卡维总是这么说。卡维想看什么反应?他有时候能给出回答,譬如温存时流露出些许暧昧的喘息。但他太过执着于纠错,忽略的越来越多,逐渐弄不明白卡维想要他做什么了。而今想来,那若隐若现的失落,勉强,无奈和沉默,艾尔海森幡然醒悟,卡维要的,从来不是艾尔海森彻底变成另一个卡维。




他想要他感同身受,即便做不到,至少试着跳出理性的限制,去看看面前的风景。




烟花烧得只剩1/3,有隐约的热量顺着铁丝传递到握着烟花的手中。艾尔海森忽然很想知道这冷焰火内里的温度几何。他的大脑在呵斥他,说艾尔海森,别做傻事,这个化学原理是个人都知道。但艾尔海森今夜不想采用大脑的意见。火星仍在乐此不疲地迸发,它们作为燃料时和彼此紧紧纠缠,但焰火让它们烧,幻化出最耀眼的光,化成再也不能相聚的灰烬。手心贴近火光的中心,艾尔海森感受到冷焰愈发鲜明的温度,是火便是灼热,得到这个答案的他如释重负。他不想看见火星子们离彼此远去,于是他又环紧了手,企图在灰烬散落之前将它们尽数接下。手心很烫,他越攥越紧,冷光的焰火此刻灼烧着他,接触到的位置快要疼得失去知觉,他终于受不住,撒了手,最后一根冷烟花也燃尽了,掉落在沙滩上,被海水拥抱,终于彻底暗淡,冷了下来。






6


艾尔海森有些迟钝地看向自己被烧伤的手心,沾满了烟花灰,疼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回家睡觉已经不可能了,他现在该去医院,为自己的不正确买单。没受伤的手握着方向盘,蓦的想起他早些决定回家睡觉时耳畔那句话,“困了就睡,渴了就喝。”这也是出自卡维之口,那时候卡维叫他别熬夜了一同加入摆烂大队,他记得自己不以为然,回他:“闲人没有那么多责任,不需要牺牲自己,但我不是闲人。” 




但艾尔海森现在想在这句话后加上一句“想追就去”。




在他和卡维的这段感情中,艾尔海森曾经不做任何的干预,欣然接受了所有的馈赠,但他不要顺其自然地结束。他想改写这个结论,至少去赌一把他和卡维之间,是否还有新的恰巧,让这个万分幸运的结果继续延续下去。这次不需要等卡维催他,叫他给点反应了。艾尔海森油门踩到底,再猛地一刹车停在医院门口。等不及了,他现在就想让卡维知道。




门诊的护士真没见过烧伤了惯用手还能单手开车来医院的,震惊得说不出话,全凭习惯问艾尔海森要家属电话。艾尔海森背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靠在椅子上休息。不一会就看见卡维慌慌张张冲进来的身影,如释重负。他朝卡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卡维看了看艾尔海森手上骇人的伤,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艾尔海森,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艾尔海森的手下意识地心疼,但又想起来他们刚分手,到嘴边的问题又卡住了,就这么僵在了原地。“我去了一趟海滩,”艾尔海森率先开口,盯着自己手上的烧伤,一点点讲给卡维听,“买了一个打火机,一包冷烟花,因为我记得你想去海边看烟花。”




卡维的身体僵了一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声线的颤抖:“艾尔海森,这样有意思吗?”




“没有。”朴实无华的回答。艾尔海森看着卡维的悲伤一瞬间消失,皱着眉毛看着他,于是他也迎着卡维的目光回望,认真地看着那双棕红色的眼睛:“我想了很久。你说的对,我特别没有意思,分手以后才发现你很失望,也很没有意思,我没有办法让那时候的自己给出反应,我什么都没做,对不起。”




“所以你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喊我过来说这个?”卡维被艾尔海森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睛也有点发热。于是他偏过头不去看艾尔海森,却在下一秒发现声音的主人站起身来,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是,我想说的是,我不想分手。原因有很多,心很疼,我很想你,很不喜欢安静的海滩。” 




腰被熟悉的手环住,卡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眼泪憋回眼眶里。他一直知道艾尔海森这个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没想到他一个拥抱和这么简单几句话,自己就这么不争气得差点要哭出来。“卡维…”他听见艾尔海森说,“这可是你说的,困了就睡,渴了就喝,我不想分手,所以来找你了。能不能有这样一个巧合,你答应不分手,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的烟火会?”




“艾尔海森,我不是逼迫你喜欢…”“我知道,”艾尔海森抬起一只手,替卡维擦去眼泪,“我保证不了我会喜欢,但至少让我陪着你体验,把我的感受告诉你,好吗?”




卡维想起那天艾尔海森捡他回家,他喝了好多,躺在艾尔海森的房间里,问了艾尔海森一个蠢到家了的问题:“你对我的初印象是什么?”


“很吵。”


“不对不对!”醉鬼卡维连北都找不着,在这种事情上又清醒得不得了。“第一次见面我…嗝…都没和你说超过十句话!你肯定记岔了,重新想!”


结果艾尔海森还真就仔细想了起来,卡维盯着他灰绿色的眼睛,心想他这小学弟的瞳色还挺漂亮,结果艾尔海森不一会就想出来了答案,刚被卡维夸赞过的双眼里认真地看了过来,盛满了卡维的倒影。


“我那时候觉得你的脸是按照妙论派的黄金比例切割好的,很好看。”




那时艾尔海森回答得直白,卡维脑子一热,就这么吻上去了。他现在也想这么做,于是他一转身想要拥住他刚复合的男友。结果动作太大,一下子撞到了艾尔海森受伤的手。“嘶…”卡维看见艾尔海森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疼得掐着伤手的胳膊转移疼痛,一下子慌得哭不出来了:“哎哎哎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忍一下啊!你你你别动啊我去找护士你别动了!”




看着卡维匆匆忙忙去找护士的背影,艾尔海森笑了,好吵。


【fin】




后记:


卡维看着手上缠了厚厚的绷带的艾尔海森,有些发愁:“咱们怎么回去啊。”


艾尔海森不明所以:“开车啊,我开车来的。”


“那你…继续开?”


“哈?”艾尔海森实在没搞清楚卡维的脑回路,“我是伤员,伤员需要家属来照顾,这就是为什么医院会打电话叫你过来。现在轮到我们伟大的卡维学长履行他作为家属的义务了。”


“不是,我喝了酒啊!”


“啊?”


“对啊!”卡维理直气壮,“常言道人伤心,就会死,但是喝了酒就不后悔死,我分手了,悲痛欲绝,眼睛都差点花了,就是要去喝酒来确保自己的身心健康啊!”


“没有这句常言。”


“有!”


“谁说的?”艾尔海森快被气笑了。


“我说的!”


可以,这很卡维。


————————————————


碎碎念:这篇可以当无差,但海维的既视感很强所以打了这个tag。其实这篇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后觉」,因为主要的落脚点是海参在被分手以后才发现很多的端倪和自己以前有多木头。大树机关!!你不要再当木头了!!你清醒一点啊!!(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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